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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来珈华祭剑魂(2)

2011-03-20 来源:故事会 作者:佚名 查看评论

远处正逃窜的梅花鹿猛地一个趔趄倒在地上便起不来了。

好箭法!江子清心中不禁赞叹。

骑队之首,身着龙袍的皇上哈哈大笑起来:“朕生了个巾帼女将呀!”

“父皇打算怎么赏赐儿臣呢?”骑队之后策马赶来一红衣女子,她侧过头来对众人嫣然而笑。

江子清看了那张脸之后惊得掉了手中的长弓,娇俏的笑靥,飞扬的红袍,这分明是珈华。

“你想要何赏赐?”皇上宠爱地笑着。

红衣的公主揽了缰绳驱马来到江子清身边,两只桃花一样的眼睛笑得眯了起来:“听闻江大人府中说亲的女子不绝门槛,大人觉得哪个最漂亮?”

江子清知是珈华在戏弄他,便苦笑道:“天下女子,哪一个也比不上公主十分之一的美貌。”

公主一听笑得双颊绯红,歪着头对江子清道:“那我嫁你可好?”

皇上的圣旨下给了江子清,将琴笙公主指配于他,望两人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江子清仰头望向漫天星空中那轮如眸瞳的月牙,这双于九天之上凝望他的眼睛无论怎样也找不到的,那只是一个梦而已。清酒一饮而尽,胸膛是火辣辣地疼,然而他却说不出究竟是为何而疼。

“一直找不到对么?”身后有人为自己披了一件大氅,江子清一侧头便看到那张超凡脱俗的脸。

“公主。”江子清发现公主有些绯红的脸颊,一身的酒气,也不知她究竟是饮了多少酒。

“我也一直在找他。”公主仰头有些迷醉地望着月夜,嘴角怆然一笑,“听我讲个故事行么?”

江子清静静地点头,然后公主就走出凉亭来到湖边扶着围栏叹息道:“那是一个很古老的传说,老到所有人都把它遗忘了,只有我还记得。讲的是九天之上最俊美的风情大神,他在与敌人战斗时为了保护自己的剑不被崩断,而将自身灵力全部注入剑体,最终被迫坠入世间没有了踪迹。”

“你所说的风情大神,是我么?”江子清记起初见时她跪在他面前叫他“风情大神”。

公主侧头看着江子清,苦笑:“我希望你是。”

江子清叹息着摇头:“公主找错人了。”

夜风乍起,卷起湖面上潮湿的水气沾了两人一身。江子清裹紧了身上的大氅:“公主现在退婚还来得及。”

公主拾手捋了捋被风吹乱的金发,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我必须要实现你的愿望。”

江子清怔了怔,他的愿望“与我爱的人相守白头”,心头那个影子似乎在酒液的洗涤下渐渐清晰起来,从一双眼睛开始往外扩散,鼻子,嘴唇,眉梢,发际。当整张脸都拼凑起来时,江子清被自己吓到了。

那赫然是珈华的脸。

五、红衣

——遍身罗绮慈母念,怎堪浊泪染嫁裳。

将布尺比在身上量尺寸,用手掌捺着袖子的宽度,母亲的每一个动作都如此认真,那双浑浊的眸子甚至看不清布尺上的刻度。

江子清说让裁缝来量制,母亲却要亲手为他做婚袍,虽然眼睛看不太清针线,可她脸上却满是笑意:“我儿光宗耀祖做驸马了,为娘一定要为你做一件合体的婚袍。”

江子清转过身去眼眶有些发烫,曾经多少年母亲满含期望的目光鞭策着他去建功立业,如今他功高伟业之时母亲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苍老了。

直到大婚那天,母亲早早起了身为他穿上那一袭大红的婚袍,胸前挂上大红花,看着儿子这一身装束母亲拭了拭眼泪,嘴上却笑得合不拢:“好,我儿穿着很合身。”

跨上白马,江子清领着迎亲的队伍往皇宫去了,父母亲长久地立在门外清风中,仿佛是儿子出嫁一般。

喧天的锣鼓响彻了整个皇宫,艳红的花瓣铺天盖地洒下来,空气中尽是花蜜的香甜气息。当被人群簇拥着的新娘从闺房走出来时,江子清几乎以为自己在梦中,因为他突然意识到大红盖头下的那张脸根本不属于这个世间。然而当他牵住公主的手时,心中竟是这样满足,仿佛这个信念被搁浅了几千年终于成真实一般,花开花落几千年的等待只为牵住她的手。

扶着公主进了金銮喜轿,江子清驱马引领队伍返回江府。这条路仿佛有无限的长,走了很久也没有到家门口。直到一个江府家丁跌跌撞撞地赶来扑倒在江子清的马蹄边:“少爷!为什么还不回府!”

喧天震响的锣鼓声中江子清也未听见那家丁究竟在哭嚎着什么,只是看清了他浑身的鲜血。

江子清纵身下马扶住家丁只见他涕泪皆下地哭嚎却听不见他说了些什么,于是他朝身后大呵一声:“停!”震天的喧闹声顿时消失,只剩家丁的哭喊:“老爷和夫人到死都没等到您回府啊}”

寂静的长街上,家丁的哭声仿佛千万把匕首一般硬生生剜进了江子清胸膛。没有丝毫犹豫,江子清翻身上马,疯了一般向江府飞驰而去。

他身后迎亲队伍中,那一顶金銮喜轿被人从里面掀开帘子,一个挑起盖头向外张望的倩影映入众人眼底,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却无人能忘记那张倾城素颜。

江子清还不待白马停稳,他整个人已经飞身而下了,江府挂了大红灯笼的门口躺着两个家丁,喉咙正往外渗着血。

江子清一撩前襟冲进了府内,首先映入瞳仁的是大片大片的红色,挂在檐角的喜绸与满地的血泊交织成混乱的油彩。府内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家丁,他们身上还系着大红的喜绸。

江子清踉跄着身子步入正堂,然而堂中这一幕却是他几生几世无法遗忘的。父亲被一柄剑贯穿腹部钉在椅背上,他仰着头,双目欲裂地瞪着屋顶,仿佛正看到凶手一般。

母亲和家丁一起躺在地上,殷红的血依旧不住地从她背上涌出来,她的手直直地伸向堂外,似乎在临死前还想握住未归之人的手。

江子清抱住母亲已经冰凉的身体咬紧了牙却还是止不住地流下热泪,他想大叫“父亲母亲”,可他们永远也听不到了。

“少爷!您终于回来了!”堂外一个家丁匍匐着大哭起来,“江府上下七十二条人命都被那个女人杀害了!”

“那个女人有一头金色头发,倒持着长剑,走一步就在地上起一团火。”家丁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了。

江子清缓缓握紧双拳,白袍金发,倒提长剑,赤足之下生烈焰,就是这样一个女子杀了他在这个世上所有的亲人。

而这个女子却是他今日将要迎娶进门的新娘。

六、葬魂

——一愿浮萍,二愿韶华,三愿葬仙魂。

“普天之下,即便一切都土崩瓦解,您也必将端坐于高榻之上。”堂外传来了清冷的声音,江子清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到珈华一身凤冠霞帔向堂内走来,她右手倒提长剑,双足赤裸踩过一个个尸体在上面燃起一团火焰。

“为什么?”江子清极力压抑着胸中怒火,低沉地吼道,“为什么要杀死他们?”

“任何一个世人也没有资格站在您身边,更没有资格做您的父母。”珈华来到江子清面前,表情淡漠地看着他。

“来到这个世间,你究竟想做什么。”江子清轻轻放下母亲站起身来的一瞬,不解地看着红衣女子。

“来满足你的愿望。”珈华毫不躲避地迎着江子清灼灼的目光,“你不是要与你爱的人相守白头么?”

“可他们已经死了!”江子清终于怒吼起来,“这世上不只有你,他们都是我所爱的人你知道吗?”

是的,七尺男儿的爱人不只是他的妻子,包括他的亲人,兄弟。

珈华有些不解地看着江子清,忽然就笑了,还是那张清绝天下的容颜,现在看来却有令人不安的惶恐:“那么告诉我你的下一个愿望罢。”

江子清毫不犹豫地转手拔出了钉在他父亲身上的那柄剑,用楚先生曾教他的招数刺向了珈华。想都没想,在第一时间寻找可以自卫的武器,这也是楚先生教他的。

“叮”地一声脆响,江子清的剑在与那柄奇剑交锋时还是折断了。

“第三个愿望是杀了我么?”珈华冷笑着眯起眼睛,声音冰冷,“我曾经一直告诉你,当你的武器被敌人折断时一定要立即寻找另一种武器,哪怕是你的目光,你的身体,都要让敌人知道你没有屈服。”

江子清的眼眶湿润起来,曾经楚先生教过他的所有,今日竟要用来对付她。但这是必须的,第三个愿望哪怕拼尽他的生命也要亲手实现。

江子清口掌向珈华劈了过去,就那样两手空空赤手空拳地劈向了珈华——哪怕是残缺的身体,都要让敌人知道你没有屈服。

看到江子清这一举动,珈华不易察觉地笑了,是欣慰而悲切的笑。

珈华扬起了长剑。

然而江子清却顺势握住了直指他喉咙的剑柄,是的,那是剑柄,永远被珈华倒提在外的剑柄,永远不会刺破皮肤,伤害对方的剑柄。

江子清握住剑柄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样力量强盛过,于是他使尽了全身的力气,用楚先生教过他的招式控着长剑,将剑尖硬刺向了珈华的胸膛。

眼看着手中所持的长剑已失控地向自己刺来,珈华有七种不同的方式躲开,但她没有,就那样亲眼看着长剑刺入自己的胸膛。

“噗”地一声血肉破裂之音,长剑从珈华背上穿透出来。

珈华抬头看向江子清冷漠的脸,终于满意地笑起来,仿佛千百年来一直含苞的花朵在春雨之后婉然绽放:“很好,你终于学会用剑了。”

江子清不想抬头正视她的脸却忍不住看了一眼,然而仅此一眼他便再也移不开目光,珈华苍白的脸上两行清泪长划而下,她的身体开始变得虚无缥缈。

“你一定很迷惑。”珈华无力地支撑着身体,虚弱地笑着,“我现在可以告诉你这柄剑的名字了。”

江子清眼前的红衣女子越发缥缈起来,然而她却一直保持着温柔的笑,她说:“这柄剑,名为珈华。”

“当年是您为了保全我而不惜自己坠入凡世,所以只要您将我这只剑魂亲手埋葬便会恢复灵力了。几千年来寻找着您的魂魄,倒提剑铎,为的就是方便您,手持剑柄亲手刺穿我的胸膛。所以现在您的第三个愿望实现了。”

珈华的身体几乎透明,只有那双悲伤的眸子还在眷恋地望着江子清,她轻轻地唱起挽歌:“醒来吧,我无尚尊贵的风情大神。看那玫瑰在为你绽放,看那清风在为你起舞。天边袭来的日光,您的记忆就在这光芒中永远不被磨灭。无论生生世世,我将为您守候。”

堂中一扇窗户被风拂开,盛大的阳光透了进来洒在江子清一身婚袍上。

所有的记忆都在这一刻鲜活起来,绝世无双的灵力齐齐汇聚到握剑的手掌中,虚无的人形被窗外的风一吹便飘散开来,化成无数闪亮的星点,宛如萤火虫一般绕着这个持剑的男子转了几圈,纷纷向着门外不同的方向飞去了。

只剩那一柄红光流转的珈华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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