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信?”保长祁满堂不想让媳妇儿擀面,他想让媳妇儿跟他说话。说话多好,说话多好嘛。
“信不信都是你说的,你是公公,嘴里长着牙哩。”媳妇还了他一句,这句话有点呛人。祁满堂并没被呛住,多少年了,媳妇儿呛他的话好多,但他一次也没被呛住。
“我知道二团副去了哪里,那夜里我送他过了山梁……” 保长盯住女人,话说得很损。这时候他不想当公公。其实打女人娶进门的那一刻,他就后悔当公公了。
女人肩膀动了一下,心也动了一下,她知道接下去能听到啥话了。她瞅了瞅屋外,放开嗓子:“猛子!猛子——”
猛子虎视眈眈跃进来,伸出红红的舌头,怒瞪住保长,就像女人手上的一支箭,随时都会放出去。
保长往后退了退,他不知道媳妇儿啥时又养了条狗,他吃过狗的亏,大亏。保长祁满堂不想再吃狗的亏,仓皇夺门,一路恨恨而去。
二团副为了活命忍气吞声
鹿见喜在地窖里窝不住了。
一看见二团副,他就有杀人的心。但他又不能不看二团副。地窖就那么大,一睁眼二团副就往他眼里钻,挡都挡不住。光看见还不算,龟儿子眼里还有东西,那东西居然跟他心里想的一模一样。
鹿见喜更是管不住自己的腿。这龟儿子,也像是存心招惹他,让他乱踢!他真想扑上去,一把抠出那对眼珠子。但他扑不上去,他的腿还在流血,地窖太阴、太湿。上次中枪的地方一直出血,怎么也治不好。其实不是治不好,如果他不乱踢二团副,让腿安安稳稳放着,说不定早就好了。
女人每次包扎都骂他:“你是要腿还是踢他哩?再乱动,这条腿就废了。”
“啥都要。”他说。
女人的脸腾就红了。女人听出了别的意思。
女人再来送饭,鹿见喜说:“你放我出去!”
“放出去做啥?脖子痒痒了,想挂城门上去?”女人恨一眼鹿见喜,口气冷冰冰的。
“那你把他弄出去!”鹿见喜趁女人不注意,又踢了二团副一脚。
“往哪儿弄,弄我炕上?”女人扭身看鹿见喜踢二团副,一下火了,“他是我男人,你少碰他!再碰,我一把火烧死你们。”
鹿见喜惊瞪住女人,地窖太暗,看不清女人是说气话还是说谎话。如果不是手绑着,他想他这阵儿就能把女人摁地上。
女人不理他,开始喂饭。鹿见喜忍不住用脚摸了一下女人的屁股。女人照他出血的地方狠狠擂了一拳,骂:“又想占便宜呀,你当我是啥人了……”
女人喂二团副的时候,把一片朦胧的背递给了鹿见喜。因为蹲着,女人的屁股越发滚圆、鼓胀,很像两座急需攻打的山头。鹿见喜忽然想,山头若真让二团副占领了,自己能不能夺下?
绝不能让敌人占领!鹿见喜一咬牙,说:“你要敢给他当女人,老子阉了他!” “你敢!”
女人声恶着,眼睛却在笑了。二团副望见了,伤心地闭上眼。因为他明白,那笑不是给他的。
女人喂鹿见喜时,鹿见喜又赌气不吃。
“给谁使性子哩?有本事这辈子都不要吃,当谁心疼你哩?不吃?腿瘸了,腿拐了,一辈子打光棍……”
女人一气骂出许多,扔下碗,走了!
二团副心里有恨,却不使出来。他想,他必须搞好跟女人的关系,这是他存活的唯一一条路。所以他很配合。只是女人重新给捂上嘴时,他在心里又把女人杀了一次。
女人刚走,鹿见喜就挣扎着挪向二团副,他一脚踢过去,踢中了二团副的下颌。二团副没挪动,其实挪动也没用,地窖就那么大,鹿见喜要存心揍他,他只有死挨。
二团副只能狠狠瞪住鹿见喜,告诉鹿见喜他眼里也喷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