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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家的女人(6)

2013-03-30 来源:故事会 作者:孙青瑜 查看评论

以我的推测那一天外婆说完这番话不能不哭,流出的泪水也肯定是七大香八大味儿味味俱全。外婆默默地流泪,她的傻儿站在一旁。傻子见外婆哭得像个泪人,空荡荡的思维里冒出一股莫名的恐慌。他用傻子的声音急急地问外婆,娘,你怎么哭了?外婆用袖子抹了一把泪,勉强一笑说,娘高兴!

第二天,外婆带着她的傻儿子去了甘肃,甘肃有她拐脚的女儿。

外婆走了,母亲也顺理成章地嫁到了颍河镇,一切都像是结束了。但是事实并没结束。人生有很多难解的结,这个结就是我外婆、我母亲、我太姥姥她们三人之间的全部关系。我不知道仇恨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量,这是我一直闹不明白的。奶奶告诉我,其实人生有很多说不清的东西,就像你妈和你外婆,谁能说得清,说不清,说不清的事情,咱就别说,说多了你妈烦!

是的,我母亲确实不愿提外婆。多少年来,她一直小心谨慎地生活着,唯恐一不小心,别人以她辱门败户攻击她。有时候碰到一桩令镇子爆炸的偷情事,她总带着一种深有感触腔调来同情人家的孩子,有一个伤风败俗的娘,那算是倒了大霉,处处都抬不起头,说不得话!看来母亲一辈子都活在外婆留下的那块阴影里,是逃不脱了。关于外婆的事,我是长大后才听说的。小时候,我从没有听母亲提及过外婆,每每看到别人慈祥的外婆,我内心深处也会滋生出一种渴望:妈,我怎么没有外婆?她一听,胸腔内顿时像被人安放了十吨炸药,威力慑人,火气四迸:死了,死了怎么还会有!

母亲

母亲结婚后的第二年春天,生下我哥,一家人皆大欢喜。生下第一个孩子,按规矩,娘家要兴师动众来给自家女儿送东西,当大事操办。奶奶说,送东西的前几天,我母亲就开始神色恍惚,满腹的心事。她虽然明知道太姥姥不会来,但她还是期盼着奇迹发生。这是常情。奶奶说,自从你太姥姥五十三年前离开颍河镇的那天起,就没打算过要回来。你妈一直以为你太姥姥是因为恨你外婆才不回颍河,以我看未必!奶奶阅历深又有学问,说的话也时常透出几分朦胧的真谛。那一天太姥姥果真没来。几个表婶子一进门,我母亲忙从床上起来,边与娘家人说话,边拿眼睛朝门外望。一个表婶问,恨,瞅啥哩?我母亲收回目光,没吭声。

待几个表婶子走后,我母亲跑到屋里,开始蒙头大哭,让一圈子人都听得莫名其妙。那时候母亲已将太姥姥不回颍河,再次归咎于外婆。对母亲来说,外婆的存在就是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外星人,一个传说中的人物或者一个遥远的符号。唯一现实的一点就是,太姥姥用昔日的仇恨将她与她联系了起来。这种关系很生硬,就像薄冰,脆而硬,偶而被人敲破,尖利的薄冰立即会放射出一种寻仇的威力。

太姥姥

还没等到哥哥满月,母亲就跑回了娘家。母亲说,她和太姥姥就像嘴唇和牙齿,她悔不该因为爱情而丢弃保护牙齿的嘴唇。这是我母亲的原话,她说这话时还带着昔日的伤感。

看到太姥姥,母亲心里沉沉的。太姥姥朝她努力一笑,说,哭啥,我不是好好的吗?

我母亲住了两天,临走时,太姥姥软弱无力地朝孙女挥挥手,示意她不用挂念。太姥姥朝我母亲消失的地方望了很久,然后才步履艰难地迈进门槛,跨进屋内,身子却仍镶在门框里,眼睛里泪水模糊。

母亲走后,太姥姥没有烧香放炮敬宅神。太姥姥心想,有什么好敬的,刘家没人了,还费那份心思干什么呢?那天夜里,太姥姥想起了我的麻脸姥爷,继而又回想起许多往事来。笃老的脸上挂着一滴滴陈年的泪花。

外婆和母亲

太姥姥去世后,母亲很少回娘家,偶而回去一次也是给太姥姥送纸钱。

十几年一晃过去了。

在我的记忆里,那一天春光明媚,我正心不在蔫地爬在水泥台上抄作业。大门很轻地开了,像是被风吹开的,缓缓的。我正要起身将门重新合上时,从门缝里探出一个脑袋,你妈在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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