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失踪多年的亲人找到了,周贵的姐姐星夜兼程赶到了医院。
经过仔细观察辨认,她也基本认定此人就是周贵。
“不是他还能是谁呢?我就不信世上有长得那么像的两个人,除非是双胞胎。他在外面风风雨雨的这么多年,相貌难免会有些变化,何况他还被车撞得这么严重,弄坏胎记,添几道伤都是难免的……”
姐姐的话让阿珍心里有了底,可儿子周定国依然固执地认为那不是他爸爸。
“你这孩子咋就这么犟呢?你大姑都认他了,你怎么还说不是?”
“我就是跟他没有父子的感觉。再说,就算他真是我爸爸,他抛弃了我们这么些年,连封信都没有写过,在我们最困难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在哪儿?”周定国忽然提高了音调,指着周贵大声质问,“要不是这次他被撞倒在我们跟前,恐怕再过十年你也找不到他。”
周贵的嘴唇微微抽动,似乎也很激动,却说不出话来。
阿珍急忙替他辩解:“也许他确实有难处,不管怎样他毕竟是你爸啊。”
“他不是,就算他是,我也不认!”周定国说完愤然离去。
阿珍见周贵大口喘息着,情绪有些波动,就安慰他说:“别担心,儿子只是心里一时转不过弯来。你不在这些年,他天天说想你呢。不过孩子说的也有些道理,这么多年你到底去哪儿了,咋也不捎个信回来呢?你知道这些年我们娘俩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阿珍坐在周贵身边,对他讲述起这些年走过的艰辛历程。
她跟周贵原本相亲相爱,共同拥有一个幸福和睦的家庭。可是,儿子周定国的到来却给这个家庭背负上沉重的包袱。因为周定国是个天生的残疾儿童,从小得了一种怪病,双腿严重畸形不能走路。夫妻俩四处奔波为孩子治病,倾尽全部家当仍然无法支付巨额医药费。后来周贵所在的单位破产,他失去了工作,全家的生活陷入严重困境中。
为了养家糊口,给儿子看病,周贵只好去外地打工赚钱。
周贵是个司机,他为了能多赚钱,经常接那些艰苦的长途货运工作,一年到头在各地四处奔波,只在节假日才回来几次,把钱交到家里。
那年春节,周贵和以往一样开车离家,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过。
周贵失踪后,阿珍母子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连生存都成了问题,更别谈看病了。
这样含辛茹苦地熬了几年,终于盼来了希望。不知是哪个好心人把她家的情况反映给报社,记者对阿珍的家庭做了一番采访后在电视里做了报道,以向社会求助来解决周定国看病的困难。
他们母子的遭遇得到了大家的同情,很多好心人捐款为他们凑医药费,尤其是一个没留名字的好心人寄来一大笔捐款,这才凑足了医药费;又有一个京城的著名医生亲自过来为孩子做手术,这才使得孩子的腿最终得以痊愈。
阿珍欣慰地对周贵说:“现在孩子的腿也治好了,还考上了大学,找到了工作,我心中始终不能放下的就是你。老天可怜我,把你送回我身边,我们一家又团聚在一起了。”
周贵嘴里依依呀呀地想要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放心,不管有多难,我也要把你治好,治不好我就伺候你一辈子!”
从这天起,阿珍每天奔波于医院中,为周贵做可口的饭菜,亲手给他喂食,帮助他换洗衣物。
周定国虽然很看不过眼,却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帮助母亲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他不时对周贵投以敌视的目光。
在阿珍的精心照料下,周贵的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已经逐步好转,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了。
阿珍张罗着办出院手续,要把周贵接回家。周定国终于按捺不住:“妈,你真打算让他回家住?”阿珍态度很坚决:“他是你爸,怎么不能回家?”
“我说过他不是了,我证明给你看。”这时屋子里刚好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周定国把病房的门关上,从衣袋里拿出一张纸来举在阿珍眼前。
阿珍迷惑地问:“这是什么?”
“亲子鉴定!”周定国打开纸张对母亲说,“上周我趁你不在,推着他一起去做了鉴定,现在结果出来了,他根本就不是我爸爸,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阿珍脸色陡然阴沉下来,周定国继续说:“要不是你非要接他回家,我也不会把这鉴定报告给你看。妈,我不是不近人情,可是你不能为一个毫不相关的人无限付出啊。我们送他到医院,还给他付了医药费,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咱家本来就很困难,不能再添累赘了。”
阿珍拿着亲子鉴定报告,看都不看一眼,只是冷冷地说:“他确实不是你爸,可他是我的丈夫!”
周定国焦急地说:“妈,你别犯糊涂,这可是有科学依据的。”
阿珍长叹一口气,一脸无奈地说:“既然你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那我就只好把这最后一层窗户纸捅破了。亲子鉴定判定你们不是父子,那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是我们的亲生儿子,你是个弃婴!”
周定国惊得目瞪口呆。
阿珍接着说:“当年我在医院生下的孩子是个死胎,你是你爸从医院座椅上捡来的。你是因为天生双腿残疾才被亲生父母扔掉的。我们俩把你带回家当亲生儿子抚养,还给你治病。你爸就是为了给你筹集医药费才出门打工赚钱的。你想一想,当初我们要是也怕添累赘,不去收养你这个毫不相干的人,你会不会活到今天?你再找人科学地鉴定一下咱们一家三口的亲情是真的还是假的?”那张亲子鉴定的纸在阿珍手里剧烈抖动着。
“妈,别说了,儿子错了。”周定国鼻子一酸,眼眶湿润起来,他把阿珍手中的亲子鉴定抢过来撕个粉碎,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阿珍面前,“妈,你们对我的恩情今生今世我都报答不完,我永远都是你们的亲儿子。”然后,他又对病床上的周贵说:“爸,原谅我的自私,我今天就把您接回家。”
周贵艰难地抿着嘴唇,似乎想表达什么,却力不从心,只能不停地眨着眼睛,然后便有两行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流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