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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卖身的村姑(4)

2013-02-22 来源:故事会 作者:佚名 查看评论

像响了一声惊天动地的炸雷样, 房门被人撞开。不知是谁开亮了屋顶的吊灯。接着冲进来一拨儿人。一拨儿人奔到床边,掀开被子,七手八脚把赤身裸体的牛国才和刘晓梅摁住, 拿绳子将二人从脖子到脚脸对脸地缠在一起,捆了个结结实实。

牛国才的老婆马桂兰尥着两条看上去像括弧儿样的罗圈腿, 奔到床前, 狠命揪着刘晓梅的头发,撕撕扯扯,抓抓挠挠。

牛国才的儿媳妇张爱英晃动着看不见脖子的肥头大耳,耳垂上的俩大金耳坠叮当有声,骂骂咧咧地在刘晓梅的身上拧一下, 拧一下。拧足拧够了,骂道:“刘晓梅,这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啊。平日里全旮旯湾就你显得干板直正,今天说这个不正经, 明天说那个不干净。到底谁不正经,到底谁不干净?哼哼,自己一身红毛羽,还说别人是妖精,啧啧。”马桂兰薅草样再揪揪刘晓梅的头发,搭上腔说:“这就叫啥?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她刘晓梅才不正经,才不干净,才是妖精哩。”

刘晓梅张嘴在牛国才肉墩墩的肩上咬了一口。

牛国才嘴咧到耳根处,忍着巨疼,对老婆马桂兰吼道:“死老婆子你,明天我就休了你,你等着。”

“匪了你了!”马桂兰坐进老板椅里,左腿跷在右腿上,冷笑一声道,“你凭啥休我?我干啥不要脸的事了? 我打进了你们家, 当过鳖还是养过汉? 几十年了, 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没有? 还休我哪! … … 瞧瞧你那把老骨头, 土都埋住脖子啦,还卖卖老哩,还老牛吃嫩草哩,作死哩你!”

“死老婆子你,骑驴看账本,咱走着瞧!”牛国才咬牙切齿地道。看见刘晓梅眼里噙着泪花花,就劝她说:“晓梅不哭。”

“ 羞死人咧。” 马桂兰指着一群叫来的男女帮手说,“开打,打死这一对狗男女。”一群男女帮手面面相视着,或耷拉着脑袋,或挠着后脑勺儿,悄悄溜出门去。马桂兰拨拉一下身边那个勾着头看着床上眼都直了的男帮手的脑袋,道:“你个小屁孩儿,没见过吧?好看吧?好戏还在后头呢。去,把王春年给我叫来! 我没办法他们, 看王春年来了会咋理料他们。”

那个男帮手得令, 像电影里的小妖样一蹦三尺高,脚打后脑勺跑出去叫王春年了。

刘晓梅蜷缩一下身子, 霎时间像跌进万丈冰窟样,从头凉到脚。自己这样被捆着,怎的面对王春年啊? 王春年曾经不止一次对她说过:“ 咱家穷,跟着我叫你受委屈了。要不,你找个有钱人,再走一家儿? ” 她也曾经不止一次咬着王春年的耳朵说过:“你放一百个心。我是你的人,这辈子说啥也不会背叛你。我活着是你的人,死了是你的鬼。”可是,这才结婚几年啊。

“来啦来啦,王春年来啦。”

“滚一边去,碍事。”

门口站着的人给王春年让开一条路。

王春年走进屋里,看了一眼床上的情景,像冷不防被人击了一闷棍样,扶着头趔趄了一下,把眼阖上。刚才在深沉的睡梦中,他突然听到有人拍打窗棂,并且急促地喊他说:“春年春年,快点吧,你老婆在牛国才的食品厂偷东西叫人绑了, 快去看看吧。嘻嘻嘻!”王春年半信半疑,翻身下床,跟头流水地跑了来… …

一屋子的人都茫然地看着他, 不知他将怎样发落牛国才和刘晓梅。

奇耻大辱哇!渐渐地,王春年睁开了眼睛,把脸扭到一面墙上, 看着墙上边挂着的花花绿绿的世界地图和中国地图。马桂兰冷笑着,像看一个要饭花子样不屑地看他一眼。

王春年走到马桂兰跟前, 脸一会儿像纸样发白,一会儿像柿子样发青,看不到一丝血色。他死死地盯着马桂兰, 指着背后的席梦思床歇斯底里地吼道:“解开!! ”

马桂兰一脸的不屑。

王春年攥紧了拳头,指关节哔哔啵啵响:“解不解?”

马桂兰迅即转过脸来,道:“不解你能咋着?”王春年两眼充血,说:“不解是吧?”把一口浓痰啐到地上,“人,我就交给你了。”

马桂兰听出王春年的话很重, 像他在后山刨出的一块大石头上落大锤样有分量。就指使她的儿媳妇张爱英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反正事实摆在他面前了,他又不是瞎子,啥都看见了,解开吧。”

张爱英不情愿地走到床前, 把捆绑牛国才和刘晓梅的绳子解开。

绳子一解开,牛国才像驴开绳样抢上前去,飞起一脚,跺向马桂兰胸脯上的软组织。马桂兰一个后仰,把老板椅压倒。

马桂兰打地上爬起来,像杀猪样嚎叫一声,尥着罗圈腿,上去抓住牛国才的俩卵。牛国才疼得直蹦,一拳把她打趴下,坐在她麻包样的屁股上,揪着她的头发把脸搬起来,一巴掌连一巴掌地猛搧。

混乱中, 刘晓梅随便捞摸起自己的衣服抱在胸前,哭喊一声“我不活啦”,遮着羞处跑出门去。5

王春年脚跟脚撵出食品加工厂, 刘晓梅就没了踪影。

天格外的冷啊。那种冷,是生硬的冷,彻骨的冷。细细密密的雾霭凉飕飕冷冰冰地灌进王春年的脖子里,叫王春年不住地打着寒噤。他小跑着顺着食品加工厂门前的那条路追了出去。猛不防,他不知道脚下绊住了什么,跌跌撞撞地栽倒在地上,摔了个嘴啃泥。

王春年站起来,揉揉膝盖,瘸着腿,一溜小跑起来。他从食品加工厂门前的那条路顺着跑下来,拐过那道堰疙岭, 就跑到南旮旯与北旮旯之间的那条铁路的平交道上。他扭头朝这边看看,再扭头朝那边看看,两头空空旷旷,黑咕隆咚,连个人影都没有。

王春年突然想起, 他家的房屋是解放初期分一家小财主的。他爷爷告诉过他,院子里那棵歪脖子枣树上曾吊死过人。他从来没敢告诉过刘晓梅,怕她一个人在家时害怕。他头皮一阵发麻,不敢怠慢,失急慌忙往家跑。

刚跑进村里,引起乱七八糟的狗叫声。

王春年不管不顾地破门而入, 先看那棵歪脖子枣树。没事。又无头苍蝇样,在每个屋子里寻找着刘晓梅。东屋没有。西屋没有。厨房没有。茅房没有。就是说,刘晓梅压根儿就没回家。

王春年嗓子冒烟。顺手操起挂在缸沿儿的瓢,舀了半瓢凉水喝进肚里。立时,他浑身上下凉了个透。

其实, 刘晓梅打牛国才食品加工厂跑出来时多了个心眼,躲闪在了黑影里。她眼睁睁看着王春年撵了出去,连王春年摔了一跤她都知道。等王春年跑远了,她急急忙忙穿好衣服,从一大片麦田里斜刺着跑出去,跳下一条堰疙岭,就看见王春年站在铁路平交道那儿发着愣怔。“春年……”她心如刀绞一般疼痛,张着大嘴,哑巴样喊了一句,又哑巴样干嚎起来。

刘晓梅来到王春年停留过的地方, 弯腰朝家的方向深深鞠一躬,走进铁轨里,顺着铁路,踏着铁轨里的水泥枕木, 一直朝东漫无目的地疾步走着,跑着。

此时的寒风在刘晓梅的周围回旋着, 荡起铁轨里的煤尘。浓密的雾霭挟裹着粉尘一阵阵地侵袭着她, 冰凉的泪珠凝结在她的脸上,她不住地哆嗦着,她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孤寂与寒冷。

她的两脚交替着,凌乱地踩响着枕木。

不知道走了跑了多长时间, 也不知道踏过多少根枕木。她走累了,感觉到了饥饿。她两腿像灌了铅似的沉重,走出铁轨,站在铁路的路基上,影影绰绰看到铁路路基下边好像是一片菜地。她走进菜地里,发现地里长着成熟的大白菜。不远处还有一间草房,大概是种菜人住的菜庵子。她随便捞摸到一棵大白菜,揭去表层枯萎的叶子,抓着白嫩的菜心,大口大口地吃着。

一束强烈的手电灯光打地南头溜着地面移动着照射过来,停在她的脸上。

“谁?”有人冲她吼了一声。

她忽地站起, 呆在那里, 手里还拿着一把白菜。拿手电筒的人,直直地把手电灯光打在她脸上,还不停地晃动着,晃得她睁不开眼。

她不能在这里久停。她撒腿就跑。跑到菜地地边时,发现那里有个用石头砌成的大蓄水池,里面还有蓄水,玻璃样明净。拿手电筒的人打菜庵子那儿高声喊着朝她跑来,并且越来越近,马上就能看清她的面目了。她来不及多想,把眼一闭,跳进蓄水池里。

蓄水池里溅起一片水花。

然而, 蓄水池里的水太浅, 只能淹了她的脚面。就在她两脚落地的时候,脚脖一软顺势跪在那里,一种钻心的疼痛从她的膝盖蔓延至全身。她的鼻子不知怎的就碰在了水池的墙壁上。她感觉鼻孔里一阵发酸发疼发热,用手一抹,满手尽是血。

拿手电筒的人蹲在蓄水池上边,照着她,道:“跑哇,咋不跑了? ”

刘晓梅拍打着池子里的水, 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叫我死吧,快点叫我死了吧。”拿手电筒的人一听声音,蓄水池子里竟然是个女人,仔细看看,披头散发,满脸是血,还寻死卖活的,遂惊叫一声,扭头就跑回菜庵子,喊来了他的老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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