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桑洛仍然是无动于衷。
“我手疼,我说你做。”许久,男人又道。
她这时才发现男人的袖子比往常宽大了几分,将他的指掌遮得严严实实的。切,不想动手弄脏衣服就直说,说什么手疼?算了算了,她大女子不计小男人过,懒得和他辩。
“一斗大麦,一斗豌豆,再放一斗绿豆。”男人有意将语速放缓,见她手忙脚乱地称粮倒豆,忍不住叹了口气,“陶萼,我不可能永远在你身边。”
“你要上哪儿去?”她心中警铃大作,突然想到流霞曾和他约定彼生。
他果然开始嫌弃她,打算另攀高枝了吗?
“对,我又笨又拙,说得好听点是在街上讨生活,实际上就是个街痞,比不上流霞的……”她死死地盯着他,眸光而后倔强地撇向他处,硬是不让眼泪滚下来。
事实上,完全是她在自欺欺人。
早在暗巷的时候她便察觉到了,他是成心想害死她的。当那些赌徒围着她施虐,她分明瞥见了他的红衣飘在墙头,只是她忍着不喊他,逃掉一个是一个啊。
可是他主动现身救她,她便觉得是自己将人心想得太坏了。
后来种种,也源源不断地让她产生错觉。
能怨谁呢?都是她自己蠢自己笨,连他的身世都不清楚,只凭他好看的皮相就将一颗真心错付,她谁也不能怨!
“最后掺一半雪水,埋到明年桑叶落时便成了。我累了想睡会儿,你别吵我。”
男人转过身,她的眼泪终于潸然而下。
第十一章 好好活,别浪费了他的苦心
晚膳时她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叫他出来吃饭。
一推门,一股呛人的酒败坏的味道扑鼻而来,桑洛身上那股常年萦绕的酒香反而淡得几乎闻不到了。
“桑洛?”她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
然而,只有风刮倒物什的响动回应着她。
陶萼忽然就慌了神,三步并作两步走进里间。
里间的窗户大开着,朔风呼啸着在屋里蹿来蹿去。
睡榻上半个人影也无,唯有桑洛惯常穿的那件红衣平摊着,湿漉漉的,如同刚从水里打捞上来的一般。她将衣服拾起时,榻上隐隐留下一个人形的印痕。
陶萼打了个寒战,心一下子就沉到了底。
她该想到的,他一句话也没说便走了,酿下的这些酒,原来就是给她的补偿!
他们有过的浮光掠影,全都被他亲手斩得干干净净,正同这件她时常依偎的红衣被一并抛在身后。
“浑蛋!王八蛋,永远不要让我在蒲州看到你!”她拼命吼着,拼尽全身的力气将桌上的茶盏扫到地上,直至后来膝盖重重地磕在桌角,才颓然地跌坐在地。
他抽身得这样容易,只不过从这里走出去而已,却是生生地从她心上剜去血肉!
她背靠桌,双眸定定地望着门外,好像这样看下去,那抹妖娆的红影随时就会如往常那样飘进来似的。
“别傻了,他已经不在了。”
陶萼循声望去,见近前的人是流霞,便嘲弄道:“人你也抢走了,还来看我做什么?”
“我抢走他?”流霞敛起笑意,冷冷地盯着她的眸子,“真正恬不知耻的人是你!百年前与他纠葛不休,现在又害他从这个世上消失!不相信?我便让你看!”
不由她多说,流霞便以手轻轻拂过她的眉心。
无数的画面顿时源源不断地涌进她的脑海——
她看到桑洛在为一名双髻绿袄的女娃驱蛇,那女娃一下子变成大桃树,一下子又嬉笑着绕着桑洛转圈。
细雨迷蒙的一天,女娃大步朝前走,而她每走一步,桑洛的胸口就裂开一分。她眼睁睁地看着桑洛在女娃身后化为齑粉……
“桑洛和我,都是岐山上的酒仙。陶萼,百年前的你,是从他胸口长出来的桃树。”流霞的声音似有还无,“你一走了之后,我便花了一百年的时间为他修补,后来他还是决定来找你。我在他身上花再多的时间又有什么用呢?你在他的心里扎根太深,没有你的他还是一触即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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