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日后重新站到大雄宝殿上,在“故我村”的一切仿若只是做了场漫长的梦,只有此时此刻此地此景在脑海中根深蒂固,在午夜梦回里悄然出现,在他自以为忘记时又猝不及防地狠戳他心口。那个穿着月牙色长裙的鬼魅站在郁郁葱葱的树下,眸子弯成了月牙儿,颊上的梨涡也盛满了笑意,她看着他,笑得一派喜悦和满足,眼角眉梢俱是春意。
七
自那天后,本就闲不下来的鬼魅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坐在大树下绣嫁衣上的花纹能绣上一整天,碰上他探究的目光时,她方才兴致勃勃地告诉他,上一世嫁给他时,她就是穿的这一件嫁衣。
慕容复正好也落得个清闲,哪管她这嫁衣是什么时候的。
只是林欢喜却没有前阵子表现得那么开怀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天夜里,慕容复半夜醒来,透过半敞的窗户意外地看到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庭院的树下。
也许是这月光太过悠然,也许是她的身影太过落寞,慕容复起身披了外袍便走了出去。
走近看时,才发现她着了身宽大的白色长裙,发上没有任何装饰,就这样如水如瀑地垂至腰下,她闭着眼睛,左手贴着耳朵,似乎在聆听着什么,几分惬意,几分享受。
残月如牙,淡色的光芒自树叶的缝隙倾泻而下,落在她洁白如雪的衣袍上,浓密的睫毛在眼下留下细致的剪影。
听见动静,她睁开眼,献宝似的把手中的东西拿给他瞧。
是一个海螺。
“你送给我的,记得吗?”似乎并不奢望能够得到他的回答,她又继续道,“我生前从未离开过‘故我村’,对外面的大海是极为向往的,当时你拿着这个海螺问我可否嫁你,我立刻就答应了。你给了我最珍贵的聘礼,你带给了我一个大海。”
慕容复接了过来,巴掌大的一个海螺,因为经常被握在手里的缘故,通体圆润,拿在手中是沉甸甸的岁月的气息,贴近耳朵,是沉稳空灵的海声。
林欢喜冷冰冰的手覆上他抓着海螺的那只手,小小的细瘦的手指妄图包裹住他的,她说:“现在我把它还给你,望君珍惜。”
嬉皮笑脸的鬼魅儿其实也是很骄傲的,印象中她只哀求过他两次,一次是火烧“故我村”那夜,她祈求一个怀抱;一次是现在,她求他珍惜她给的东西。
慕容复只觉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堵塞着胸口,让他有些压抑沉闷,他点了点头。
而明日便是他们所谓的大喜日子。
八
张扬的林欢喜办起自个儿的喜事却是十分的简单,墙上贴着的喜字,房梁上缠着的喜带,一对红烛便是她梦寐的婚事。
婚堂设在了庭院里,照林欢喜的话说就是他们没有高堂在身边,就以天以地为高堂。
“你当真会在明天让我离开?”慕容复并没有穿新郎装,他仍然是一袭藏青色长袍,只是把冠玉换成了红色的。
林欢喜无奈地看他一眼,似乎是在嫌弃他此刻的扫兴:“是,是,放宽心吧慕容将军。”却是有些敷衍。
他们此刻对坐在树下的石桌前,喝着陈年老酿,这样的月色,这样的景致,倒是万分的惬意,只除了林欢喜让他烦心外。
“好了,我们来喝交杯酒吧。”
林欢喜长舒了口气,起身端着酒杯到他面前,之前她一直在喝酒,脸色依旧惨白,只有眸子里泛着莹莹水光。
慕容复看了她一眼,才跟着起身举杯,动作有些迟疑,面色有些犹豫。倒是林欢喜看他迟迟不肯伸出手,才笑着说:“放心,酒里没毒,喝不死你的。”
这才双臂交叉,举杯对喂。
多么亲近到近乎了无间隙的距离啊。
林欢喜满心欢喜,大口饮去杯中小酒后正想调侃一句“人美酒香”时,话却突然哽在喉咙里说不出了。
“在战场上,无后顾之忧的最后办法是,赶尽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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