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灵侧过头来看了一眼,皱着眉头:你在乱涂些什么呢?
我慌忙掩饰:没有啊,练瑜珈嘛,这是在冥想呢。哦对了灵灵姐,我们这里就叫做灵感瑜珈怎么样?
灵感瑜珈?
对啊,一是这墙上的图案都来自于你的灵感,二来呢,这是你投的资,用你的名字再适合不过了嘛,又好听。
她思索了一阵,然后说:要不,再想想吧。
我又涂了几笔,实在越涂越不像样,我说灵灵姐,你过来一下嘛。
干嘛?
我想照着你的样子画,不然我这个就只能弄成四不像了。
她哼了一声:我倒是有个好办法,你往自己的脸上抹点颜料,然后整个儿的把脸贴上去,不就复印出你的样子了吗?
哈哈,这个办法太好了,我说,你倒是提醒了我。
说着我拿刷子蘸了点颜料,跑过去在她脸上抹了一笔,吔,好看!
她佯装气恼,拿起刷子就跟着我追,非得抹回来不可。我一面躲闪,一面求饶:好了好了,我认错!
在镜子前面,她终于一把将我捉住,气喘吁吁地说:认错就行了?让我抹回来再说。
我不小心就搂着了她的腰,看着镜中的她说道:颜料这么贵,别浪费啦,要不,我就在你脸上蹭一点,这样就扯平啦?
她的胸脯紧挨着我的肩,我感觉得出她的心跳得有点厉害。她也看着镜中的我,脸上微微荡出一片红晕。我将脸凑过去,要去蹭颜料,她却一下子躲开了:别闹啦,快点干活!
我松开手,看着镜中的自己做出一个鄙视的表情。
这时从门口进来一个中年男人,身体微微发福,但并不显得臃肿,眼神中透着一种精明和强干。他看了看灵灵,又快速扫了我一眼,然后将目光转向墙上那些涂鸦。看了一阵,用同样惊讶的语气喊道:这个,是你们自己弄的?
灵灵不卑不亢地冲他笑了笑:沈总,不好意思啊,没经过您的同意就在墙上乱涂了。
沈总摆了摆手:说什么话呢,这里现在已经是你自己的场地了,你想怎么设计都可以,只要别把我的房子拆散架了就行。
我像模像样地跟着干笑了几声。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我,然后问灵灵:这个,是你的朋友?
灵灵点头:嗯,我的合伙人。然后问他:沈总找我有什么事吗?
沈总又环顾了一下四周,很随意地说:要不,出去吃个饭?哦,你们两个一起去吧?
灵灵先是愣了一下,又往我这边看了一眼,这才说:不用了吧,我们刚刚已经吃过了。再说也该我们请您才对,等我们正式开业的时候……
那个男人呵呵一笑:见外了见外了,以后大家还得经常来往不是?到时候,你们的宣传广告都可以贴在我们一楼卖场的墙上,你想啊,来逛家具城的好多都是家庭妇女,宣传效果肯定好嘛!
灵灵说了几句谢谢之类的客套话,那人就说要告辞了。走到门口,他又转过身来问了一句:对了,你们车间原先那个杨课长,好像很久没来上班了?
灵灵很平静地摇摇头:我不清楚。
你都不清楚吗?
不清楚,你可以去问厂里,我现在已经没在那里上班了。
哦,我差点忘了。
还有什么事吗,沈总?
他摇了摇头:没有,没有了,你们忙着,我先走了。
等那个男人走后,灵灵有些疲惫地一屁股坐在木地板上,眼睛直直地看着前面的位置发呆。
我也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但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叹息一声。
她问我:你叹什么气?
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叹气。
她伸了伸胳膊:收拾东西,回去休息。
回到家里,两人都有点沉闷,不知道是为什么。灵灵说她有点累了,要先去洗澡,我就坐在客厅看电视。卫生间里传出哗啦啦的淋浴声,使得我脑子里一片混乱。想要理出点什么头绪来,却完全没有一个聚焦点,任由思绪散乱游荡。记得刚到广州的第二天,我就去了一趟平洲,还去了她曾经住过的那个小屋门前,站了半晌。正巧那天回来的时候又遇见了她,时隔三年,看到她的那一刹那还是禁不住内心翻腾。只是那个时候的自己已经明白了好多事,站在眼前的那个女孩,似乎同自己的距离好远,好远。
本以为她早已经有了满意的归属,这次来龙华,原本没有半点那方面的念想,只想为她默默地祝福。可是没想到,情况竟是这样的出人意料。
刚才来请她出去吃饭的那个沈总,是什么意思?还有,他提到了以前的一个什么杨课长,和灵灵之间又有什么牵连呢?凭直觉,肯定是有牵连的。
灵灵洗完澡,穿着一套宽松的睡裙,一面还拿干毛巾擦着头发。去洗澡吧,她说,我已经洗好了。
我只是哦了一声,却并没有动。
她弯下腰来,凑到我跟前瞅了一阵:怎么啦?
我侧过头去,视线正好对准她宽松的领口,慌忙将目光移开,我说待会儿再洗,想坐一坐。
她注意到我的表情,站直了身子问:很累吗?
有点。我说。
要不,我去给你把浴缸放满水,泡个热水澡怎么样?
我伸了个懒腰,说:还是我自己来吧。
她跟着我到了卫生间门口:到底怎么了嘛,有气无力的?
我打开水龙头,热水哗哗地放进了浴缸。由于刚才她在里面洗了澡的缘故,小小的空间里还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温热气息,里面似乎还混合着一种女人的体香夹着沐浴露的味道。我说你洗澡怎么不开一点窗子,好闷哦,你看上面全是雾气。
干嘛要开啊,对面的人都能看见。
我问她:呃,今天那个沈总,干嘛要请你去吃饭啊?
这个,很正常嘛,我也算是他的商户了吔,现在。
干嘛偏偏要来请你?
不也请了你的么?
你们以前,经常见面吗,在厂里的时候?
嗯,偶尔吧。
那么,他会不会是对你有什么想法了呢?
她翻了翻眼珠子:谁知道呢,也许吧。
我怔怔地将她盯住,她也看着我。
过了好大一阵,她说:你慢慢洗吧,我要先睡了。
说完她就替我带上卫生间的们,进到卧室里去了。
我气狠狠地脱掉衣服,一屁股坐进浴缸里,拼命往自己头上浇水。清醒点吧老弟,咱们早就约法三章了,不过问对方的感情私事,你有什么理由去操这份闲心?人家都这个年龄了,还不知道该怎样去处理自己的个人感情?省省吧你!
胡乱洗了一通,抬起头来正好看见架子上挂着她粉红色的内衣,天哪,怎么也不顺手收拾一下啊!这个潘灵灵,真是要人老命!我又拼命往自己头上浇水。
洗完澡,我穿好衣服出来,看到她卧室的门紧闭。客厅里电视还放着,我走过去将电视关掉,在客厅里来回走了两圈,又把电视打开,硬着头皮看了几个广告,没好气地又‘啪’一声关掉。
最后,我去敲她卧室的门:潘灵灵,睡了吗?
她在里面回应:干嘛?
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她打开门:早点睡吧,明天一早还得去刷墙呢。
我深吸一口气,问她:你不是说过,你这辈子都不想再找了吗?
找什么?
找什么?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找什么?
她皱着眉头:什么呀,你……想说什么,到底?
还有,那个沈总说的什么杨课长,是你以前的男朋友吗?你们现在……
她往后退了一步,就要关门。我用手将门抵着,不让她关。我说你先回答我!
她说:你犯规了,周浪。
这不叫犯规,我是在关心你!
先关心好你自己的事情,行吗?
那你也不能随便就同别人交往,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你究竟想表达什么,说吧。
我走过去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搂得死死的。我去吻她的耳朵,她的脖子。我说我不知道我要表达什么意思,但我不愿意看到你再被别人伤害。
她没有作过多的反抗,只用双手紧紧抓着我衣领:你听我说,周浪。
你想说什么?
她蠕动了一下嘴唇,仿佛在搜寻合适的字眼,最后她只说了两个字:睡吧。
说完她就挣脱我的怀抱,重重地将门关上,将我关在了门外。
我站在门外,像个僵尸一样用双手抓着头发。天哪,我竟然还是这么爱她,像以前一样那么爱她!
第二天,上午我没有事情做,就还是陪她一起涂鸦另一面墙壁。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情,她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我仔细观察过她的神态举止,也看不出有什么难为情的地方。是她根本就不在乎,还是故意装得这么若无其事?
她叫我给她调颜料,给她搬凳子,给她拿东西,一副大姐大的严肃派头,弄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她套近乎。
实在找不到其他合适的话题了,我就只好问她:瑜珈馆的名字,你想好了么?
慌什么,装修都还没弄好呢。
不是,这些东西得提前想好啊,广告牌,宣传单,体验券,甚至名片上都得用,要不,就是我昨天说那个灵感瑜珈得了?
她没有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