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不回去?
我不知道回哪里。
她沉默了一阵:你把润子的号码发给我行吗?我想跟她说几句。
我犹豫了一下:你要跟她说什么?
我知道该怎么说,你发给我好吗?
我挂了电话,想了一阵,最后把润子的号码给她发了过去。
刚才一面走一面和灵灵讲话,都不知道自己走到哪条街道上了。只看到五彩的霓虹下人头攒动,人们的脸上挂着迷茫的期待,好像在探寻着夜幕生活中那一抹神秘的色彩。不知道像我这样一个落魄的路人甲,会不会也被列入了他们的研究对象呢?
不知道又在那些小巷子里游荡了多久,手机响了。我一看,是润子打来的。
听说又玩失踪啦?电话那头劈头盖脸地问了一句。
还没有呢。我闷声回答。
刚才灵灵姐给我打了电话。
知道。
她说你已经从唐英那里走了,但你为什么不来我这里?
其实……
你今天都去过那些地方?
冼村。
还记得那里?
当然。
既然还没有忘掉,现在干嘛又要逃避?
我觉得我一无是处,我想去当和尚。
就因为唐英拒绝了你?
哼——
那么,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
快点说,你这个混球,你把我当做什么了,至始至终,你都没有把我当成是你的女朋友吗?
我喃喃说道:我一无是处。
你一无是处,所以你想去当和尚?你考虑过别人的感受吗,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过来找你!
我一屁股坐到路边的花台上,沮丧地说道:润子,我会伤害到你的……
那边开始在抽泣了:你已经伤害过一次了混蛋!你干嘛还要来广州,干嘛偏偏还要让我遇见你?你知道飞蛾是怎么想的吗,你以为它们真的不怕死吗?如果没有看到那一点亮光,它们或许就会习惯了黑暗的世界,就会习惯了孤独与寂寞,安安心心地死在某一个角落里。可是呢,你为什么偏偏要带来那么一团火焰,要让我感受到那么一丝温暖,然后又在我还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时候突然熄灭掉,你就是故意想这样来折磨人的是吧?
润子……
与其在黑暗的角落里冷冷清清地死去,还不如让我痛痛快快地扑向那团火焰,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死家伙?
我强忍着泪水,哽咽着说道:好吧,润子,我在冼村的入口等你!
等我!
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我手里拿着有些发热的手机,就像捧着一颗炽热的心,并且能感受到这颗心跳动的频率。
我坐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冼村。
三年前就猜到了有这样的结局,现在却还要硬着头皮去尝试,或许,我和你真的成不了一路人,我们的相遇,注定了只能是一场意外?
回到住的地方,阿燕也不在家,我收拾了一些东西,本打算立即就离开这里。但转念想了想,终究有些于心不忍。润子这个时候想必已经知道这个情况了,她会做怎样的打算?现在已经赶回来了吗?我在想,即便是她妈妈跟她转达了我说的那些话,她至少也会追回来当面问个明白的,或者,至少应该在电话里质问我一下吧?我这才想起我的电话电话一直都没动静,一摸身上,手机竟然没带回来,还在她家的床上!天哪,难道一切都是定数?我呆呆地坐在沙发上,脑子里飞速运转,接下来该怎么办?是继续等她,还是彻底断绝,到底怎样才更残忍?如果等她回来,一切问题就能迎刃而解吗,那她家人又怎么办?她老妈跟我说的那些话,犹在耳畔回荡,到时候会不会让润子更为难?
就这样翻来覆去地权衡了好半天,还是没有一个周全的答案。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如果润子要追回来,也早该到了。但为什么还没出现?是被家里软禁了,还是已经相信了那些话,被家人说服,做通了她的思想工作?
一切让命运来决定!我打算在这里等到五点钟,如果润子五点以前能赶回来,我就跟她解释清楚,两个远走高飞浪迹天涯,将身后的事扔到一边;如果不回来,就证明,我们的缘分已经走到了尽头,我也不想让她家人为了这事伤透脑筋。
不知不觉,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然后做了一个梦,在田野间溜达,路边蹲着一只惹人怜爱的小猫,像是迷失了方向,找不到自己的主人,睁着一对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我。我想把它抱起来,抱回家去照看,但又害怕它的主人就在附近,到时候来找我扯皮。于是我就只好硬着心肠,装着没看见的样子,继续往前走。小猫就亦步亦趋地跟在我的身后,我走它就走,我停它也停,眼神里流露出依恋和祈求。于是我就忍不住过去抱它,然而奇怪的是,等我一靠近它,它却又开始躲避我了,一头钻进旁边的稻田里,再也难觅它的踪影。我望着茫茫的田野,有点怅惘若失,但我知道,我还得继续赶路……
醒来的时候,看看外面天色微暗,再看看电视柜上的闹钟,已将近七点。润子还没回来!我站起来,烦躁地在客厅里踱了几圈,然后上楼,在她的床头拿了一个拳击手套,又在她的床头站了许久,看着那些昔日的照片,心中感慨万千。这个一直深爱着我的女孩,但愿不要恨我,要恨,也只能恨我们的命运,是它一直在捉弄我们。娶下一张照片,在背面作了简短留言:对不起润子,我还是没办法放下唐英,将我忘掉吧。
我将照片放在她的枕头上,相信她一回来就能看到的。
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先去唐英那里看看,然后再做决定。何去何从,或许她还能出点主意呢,毕竟她的思维要比我严谨得多。
我不知道唐英今天上的什么班,也许还在店里,所以就直接去她们的理疗店找她。然而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唐英已经没在这里上班了!
这是孔丽告诉我的,我从后门直接去了员工休息室。孔丽一看见我就知道了我的来意,于是把我叫到后面的楼梯间,她告诉我,我们那次在唐英那里聚餐后的第二天,唐英就没来上班了。
我当时听了这话,仿佛突然被谁推下了一个无底深渊,找不到一个着落点,神情也变得有些恍惚了。这算什么呀,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就算要走,好歹也提前告知一声,再怎么说,我也是你表弟啊!
我问孔丽,知不知道她去那里了?
孔丽说不知道,之前没有表露过任何要走的痕迹,她问过店长,店长也不知道,大概是自动离职的。
我苦笑了一声,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这下你应该感到高兴了吧?
孔丽露出一副苦涩的表情:干嘛说这种话,还有什么意思?
你打过她的电话了吗?
打了,打不通,其实……
她的语气突然有点哽咽,将头扭过一边。
我又问:你去过她住的地方了吗,还在不在那里?
当然去过,房东说已经搬走了。
我有气无力地点点头,眼睛就不由自主地模糊起来。
她看到我背着包,像是看出点什么苗头,又或许只是想引开一下话题,问我:你和润子……还好吧?
我张了张嘴,不知该怎样回答,只是叹了一口气,转身就要走。
她把我叫住,问道:你,想去找她?
我说不知道……
迟疑了一下,她说: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帮你,也不知道你现在具体的打算。我猜测她应该是去灵灵那里了,如果你要过去看她的话,希望你代我向她问候一声,就说,我永远都会把她当朋友。
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钱塞到我手里:没有别的意思,就当姐姐的一点心意,以后你们会回来看我的,对吧?
我收下了钱,勉强笑了一下,说:肯定还会相聚的,我们是朋友嘛,又是老乡。
她会心地一笑,走上来轻轻拥抱了我一下,在我耳边说:一切顺利!
我使劲点了点头:嗯,你也是。
走在大街上,手里捏着孔丽给我的那些钱,突然感觉到,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真的好微妙。
我找到一个磁卡电话亭,再一次拨了润子的电话,我想,如果这次联系上她了,知道了她的情况,我就留下来等她,回去将那张照片藏起来不让她看见。如果还是联系不上,我就自己一个人去龙华找唐英,以后再也不同她来往了。
电话里传来一个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我又拨了灵灵的号码,接通之后,我第一句话问的就是:唐英在你那里吗?
她在电话里沉默了片刻,然后说:没有。
灵灵姐,你说实话,唐英有没有在你那里,她没在这里上班了。
她还是说没有,真的没有。
我带着哭腔喊道:不管有没有,明天我要来你那里!
她问:和润子一起来吗?
润子有事来不了,我一个人来,你具体是在龙华哪里?
电话里又沉默了一阵,最后说:你为什么不好好跟润子在一起?
我和润子已经没戏了,我去过她家,被她妈妈赶了回来,现在她也被困在家里,联系不上了,你要我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