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毕业生离校前，照例有一个江北夜晚的篝火晚会。这也许是美好大学生涯的最后一个浪漫之夜，毕业生们当然不会错过。吕志高也和同班学友们一块来参加，但他却没有那么轻松愉快。按理说他是应该好好庆祝一番的，因为前天他收到了一所着名大学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为了这一天，他整整付出了四年的艰辛努力。
但几乎在同时他也收到了期盼已久的家信，信中讲述了既出乎他意料又早有预感的情形。原来，自从四年前他考入这所大学，经济困境就一直压迫着他。他的家住在一个偏远的林区，林场由于资源伐尽，基本上停止了作业，他的父母只能靠采药种药维持生活。由于文化低，不懂技术，收入微薄，没有一点积蓄。上大学的两万多元学费，当时只东借西挪凑了一万元，还是在一位同情他的老教授的担保下，学校同意他缓交剩下的一半学费。为了尽早还上这笔久款，志高一直坚持到外边做家教，但零星的收入根本凑不起那么多一笔钱。志高的爸爸、妈妈为减轻孩子的负担，离家远走深入丛山中，希望采到珍贵的山参。但是，老天不从人愿，山参没有采到，爸爸却从山崖上跌落，摔断了脊骨，从此连床也不能自己下了。这次投考研究生，志高明明知道家中无力再拿出一分钱，但他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写了信。回信告诉他，爸爸病情日见深重，为了治病，家里卖掉了惟一的财产，那两间在林场兴旺时分得的砖瓦房，住到了新搭起的马架房中。至于钱，是连借也无处去借了。
篝火在林间空地中燃起来了，跳荡飞舞的篝火对久居城市或平原地区的学生来说非常新鲜，他们个个兴奋得满脸涨红，和着录音机里放出的乐曲跳起舞来。志高独坐在远处，默默地望着篝火出神。他很熟悉这种景像，从很小的时候起，他就跟随爸爸妈妈在密林中到处转悠，有时采蘑菇，有时采松仔，也有时采药材，饿了，就会生起一堆篝火，烤干粮吃。但如今，父亲已经再也不能在林间穿行，妈妈也会苍老得难以辨认了，志高心里一阵酸楚涌起，他赶忙用双手捂住了面颊。
“同学，为什么不过去玩玩？”一个温婉的女声在志高身边响起。志高转身，看见一位年轻女子站在旁边。火光照耀下，她显得比其他同学成熟些，这也许是她衣着打扮更靓丽些，不似学生们那般随便。
“哦，累了，想歇歇。”志高随口回答。几年来因为家庭条件太差，他一直有意回避女孩子，不想把自己的困苦无端加在另一个人身上。
“你们多好啊！能读大学，读研究生。”年轻女子慨叹着，很自然地落坐在志高身边的椅子上。
“那你，不是毕业生？”
“毕业生？呵呵，”年轻女子笑笑
“连大学的门也无缘靠一靠。别奇怪，我是受托举办你们这次篝火晚会的礼仪公司的经理。我希望别冷落了任何一个来玩的人。”
“看不出，这么年轻就是企业家啦。”不知为什么，志高觉得这女人很容易亲近。
“真羡慕你们。我也曾有过大学梦，偏偏高三那年父母相继去世，没了经济来源，只好一个人闯世界，已经五年了。”
志高算算，正是自己的同龄同级。只不过，她的厄运比自己来的更早、更彻底，这使他放弃了想与这陌生女子保持距离的态度，说“：这么说来，咱俩可算是命运相同了。”
“怎么？”女子再次将目光投注到志高脸上。
志高叹口气，像讲故事一样，把发生在自己身上、家人身上的事，全都讲了出来。女子始终没有再出声，只是默默地倾听着，不时叹口气。
志高讲完了，女子才轻声问：“那么，直到今天，欠学校的学费也没还上，研究生学费两万元也没着落，你打算怎么办呢？”
“没别的办法，只能放弃深造，先工作，用工资偿还欠的学费。”
“那太可惜了，真的是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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